第七章 明知爱令人伤筋动骨,可我们还是前仆后继-《套装:南风知我意(共七册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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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被迫一夜长大,变得坚硬、冷漠,好像只有这样,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,才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想要保护的人。

    从那之后,到他十八岁,他没有再见过母亲,在傅嵘面前,他也没有再提起过母亲。他依旧住在乔阿姨的房子里,依旧接受着傅嵘在物质上给予的一切。乔嘉琪曾经不解地问他:“你明明那么憎恨你的父亲,为什么还会接受他的金钱?”他淡淡地说:“只有活下去,才有机会报仇。”

    对,报仇。在他心里,整个傅家,都是他的仇敌。

    很多个难熬的时刻,都是心中的仇恨,支撑着他活下去的。

    他知道自己人微力薄,也知道不知要等到何时,才能将自己承受过的所有痛苦一一还击。

    转机出现在他十八岁的春天。

    他还记得,那晚下着大雨,深夜一点多,有人将他从睡梦中叫醒来,他打开门,傅老爷子站在外面。

    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傅凌天,如想象中一样,威严冷漠的模样。

    他对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:“跟我去医院,你大哥出事了,需要输血。”

    他心里立即了然,傅嵘是稀有的rh血型,他也遗传了这个血型,想必傅云深也是。

    然后,一阵冷意从脚底升起,他冷笑了一声:“大哥?哪儿来的大哥?”需要他的时候就承认他姓傅了?

    他转身进屋,却在傅凌天的下一句话里顿住脚步。他说:“我允许你探望你的母亲。”

    他缓缓转过身,直视着傅凌天,冷声说:“除此之外,我还有两个条件。”

    傅凌天一愣,但随即说:“你说。”

    他说:“第一,我要回傅家。第二,毕业后,我要进傅氏工作。”

    想到医院里傅云深正在生死关头,傅凌天只考虑了几秒钟,便点头应承了他,说:“可以走了吧?”

    傅西洲说:“等一下!”

    傅凌天皱眉:“还有什么事?”

    傅西洲说,我要跟你签一份合同,白纸黑字写下来。

    傅凌天一愣,而后,他哈哈大笑起来,朝他竖起大拇指,好!好!好得很!真不愧为我傅家的血脉啊,比你那个窝囊老爹强多了!他脸上表情很怪异,说不清是怒意还是别的什么。

    傅西洲跟他去了医院,用600cc的血换回了一纸合同,也换到了一个回到傅家的机会。

    后来他才知道,那晚傅云深之所以出事,是因为傅嵘与姜淑宁大吵了一架,据说是为了让他去医院探望林芝的事情。傅云深听见他们争吵,心烦意乱,约了几个朋友去郊外飙车,忽逢大雨,出了车祸。命是捡回来了,腿却伤得很重,需要高位截肢,这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。

    当医生从手术室出来询问监护人的意见时,姜淑宁险些晕倒。然后,她朝刚刚抽完血坐在椅子上还没缓过来的傅西洲扑过去,对着他就是铺天盖地的厮打,将所有的恐惧与恨意都发泄在他身上……

    如此沉重的一段过去,他讲给她听,却只用了短短二十分钟,她却仿佛穿越了时光,跟他一起,过了那么多年。

    她沉在那个故事里,久久出不来。

    然后,她忽然就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傅西洲给她擦眼泪,伸手覆在她凉凉的眼皮上,叹口气:“阮阮,我真的很不想告诉你这些……之前发生过很多事,你没有问我,我也就乐得不解释。因为,我真的不想让你知道那个黑暗冰冷的世界。”傅西洲的声音轻而平静,仿佛刚刚讲述的,是别人的事情。

    她伸手拥抱住他,紧紧的,紧紧的,这一刻,她好像忘记了那张照片,忘记了照片中那个女人,他讲了这么冗长的一个故事,可实际上,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。他与那个女人,到底是什么关系?

    可是,此刻,她不想管那个问题,只想抱一抱他,给时光里那个十四岁的孤单冷漠的少年,一点点温暖。

    傅西洲被她拥在怀里,没有动,感受到她越来越紧的拥抱,她恨不得把她身上所有的温度都传递给他。

    这一刻,他觉得自己好像忽然被一种奇异的温暖紧紧地包裹住,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。无数次想起那些过往时,心底泛起的冷,竟被她的拥抱,奇异地赶走了。

    他像是在凄冷暗夜里的赶路人,而她,是夜空里最明亮的星辰,也是身边温暖的火堆。

    他伸手,拥紧那温暖。

    良久。

    他才再次开口:“我还没有回答你的问题。阮阮,我对嘉琪,有感激,有愧疚,有亏欠,有负罪,我欠了她很多,但我对她,从没有暧昧。”

    阮阮伸手指了指车窗外的医院,轻问:“她……怎么会在这个地方?”

    傅西洲说:“当年我的车在暮云镇坠河,我被你救起,却失去了记忆,在古镇待了一个月,当我回到莲城之后,却发现,我消失的这个月里,发生了很多事情……”

    傅西洲失去记忆与阮阮待在古镇的那个夏天,乔嘉琪却拿着寻人启事满大街地派送,她穿着高跟鞋,走得脚底起泡,满头大汗。在他失踪的前一天,她刚刚接到凌天设计部的入职通知,可她却没有如约去报到,他不在那里,那个职位,对她就不再有吸引力。

    而没有什么比他的下落更重要。

    妹妹乔嘉乐曾问过她:“姐姐,你到底喜欢西洲哥什么啊?他那么冷漠的样子,又没什么情趣,有什么好喜欢的啊?”

    她想也没想,就回答说:“因为他是傅西洲啊。”

    是啊,因为他是傅西洲,不是王西洲,也不是张西洲,他是她的世界里,独一无二的傅西洲。

    她三岁的时候就遇见他了,他们青梅竹马,一起长大。朝夕相处那么多年,她为他偷过妈妈藏起来的零食,她在别人嘲笑他是没爸爸的野种时拿小石头把人家的头砸破,她为他拒绝了一封又一封的情书,她为他装疯卖傻过。她喜欢他,那么确定。而他呢?虽然他从未有所表示,但她知道,那是因为天生的性格所致,毕竟除了她,他从不搭理别的女孩子。

    十八岁的生日,她对他告白,他拒绝了她。可她却不相信,这么多年的感情,他对她没有一点心动。她自欺欺人地以为,他不过是因为他母亲的悲剧,不再相信爱情。可是没关系,她想,我会让你相信的。

    当一个女人在爱一个人的时候,容易一叶障目,总以为,只要我对他好,终有一天,他会被我打动的。

    乔嘉琪在很多事情上都是聪明的,唯独在面对傅西洲时,甘愿变成一个傻瓜。

    在他失踪的第十天,就连一直站在她这边的乔嘉乐都劝她别再找了,既然连警察都没有线索,你一个人这样大海捞针,能找到的几率实在太渺茫。她说:“西洲哥也许真的……发生意外不在了……”

    乔嘉琪抬手就扇了妹妹一个耳光,厉声喝道:“你胡说什么!”

    她不相信,只要一天没看到他的尸体,她就不信。

    用乔嘉乐的话来说,姐姐着了魔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着了魔,怎么会那么愚蠢地相信别人,一个电话,就把她骗了过去?对方说,他知道傅西洲的下落,她什么也没想,便去赴约。

    她不去想,深夜十一点了,自己一个女孩子,独自去赴约,是否安全?那一刻,那么多天的担忧与忽然得知消息的狂喜,令她失去了应有的警惕。

    “她赴约的那个地方,是个很偏僻的废弃工厂。当她赶到时,等待着她的并不是我的消息,而是……一场巨大的灾难……”傅西洲闭了闭眼。

    那个深夜,她被几个流氓凌辱,直至第二天下午,乔嘉乐才找到她,她衣衫凌乱地蜷缩在一堆垃圾后,神智已经有点不清。

    两个月后,乔嘉琪被查出怀孕,这个消息令本就情绪极为不稳定的她,彻底崩溃。

    那时候,傅西洲已经恢复了记忆,回到了莲城。他知道那场看似意外的车祸,实际上是傅云深想置他于死地的阴谋,因为这场车祸,才会让乔嘉琪出这样大的事。他极度愤怒,却拿傅云深没有办法,因为他没有证据。

    乔嘉琪的情况越来越差,乔家父母再不忍再不舍,也只得将她送去精神疗养院。是傅西洲亲自送她去的,他对神智已经不清的她承诺,以后他会替她照顾她的父母,以及妹妹。

    “是我害了她。”傅西洲掩面。

    阮阮看着他无比内疚的模样,久久不知说什么。

    “从小到大,她一直对我很好,我欠她良多。回到傅家后,我很快就被送出了国,在国外的那几年,都是嘉琪去探望我母亲,陪伴她,照顾她。我知道,她这么尽心尽力,只是因为喜欢我。可是,我却没有办法回报给她对等的感情。不仅不能,她还因为我变得这么不幸。”

    “当初我之所以从我们的婚礼上离开,是因为那天,嘉琪自杀了……我没有办法丢下她不管。”

    “至于除夕夜的照片,大年初一那天是嘉琪的生日。嘉乐把我骗过去,也把嘉琪带到了我母亲的病房,非让我们陪着嘉琪一起守零点过生日。阮阮,当两个生着病的女人都拉着你的手不让你走时,真的,我没法拒绝。她们,一个是我唯一的亲人,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了,十二,别说了。”阮阮低了低头,轻声打断他。

    她心中从结婚开始到现在的所有疑虑都一一解开,那个让她误会、伤心、难过了无数次的女人,与他也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关系。她应该开心才对,可心里真的好难过,好压抑。那些过往,那些埋藏在他心底的秘密,太沉重了。

    傅西洲说:“很晚了,我们回家吧。”

    阮阮伸手牵住他的手:“嗯,我们回家。”

    这夜,入睡时,阮阮伸出手臂,将傅西洲的头抱在怀里,像是母亲抱着孩子般,她很瘦,却用手臂环绕成一个守护的姿势,轻轻拍着他的背,轻声哼着安眠曲,睡吧,安心地睡吧。

    这样的举动,令傅西洲觉得怪异别扭,但他却没有推开她。

    她瘦小的怀抱,真的,很温暖。

    他微闭着眼,忽然凑到她耳边,轻声说:“阮阮,我们要个孩子吧。”

    阮阮身体一僵,良久,她猛点着头,忍不住落下泪来。

    十二,有人说,对一个男人最深的爱,是为他生个孩子。

    为你,我愿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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