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风音蝶魂-《沧月·听雪楼系列(共3册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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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所以说,我一开始就没有说过会不管你……”不等她说下去,迦若轻声接了下去,“只是你不该威胁我。

    你也知道我最恨得、就是有人意图控制我。”

    “我真的害怕……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应该去见那个人了。”

    拜月教主迟疑了一下,还是将实情全部吐露,“我让冰陵开了水镜,看见了你那边的情况——你、你居然说要和她走,连拜月教都不管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所以你就停止了‘逆风’来警告我?”

    带着略微的苦笑,迦若摇了摇头,“你几乎要了我的命……明河。

    你也该听到了我说:我昨夜去那里只是想印证一件事情而已。”

    有些羞愧的,拜月教主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如果除去了宗教神秘的光环和高贵的血统而言,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普通女子。

    长年身居高位和孤寂促成了她娇纵凌人的脾气,然而,她本心却是温柔的。

    而且,在这个世上,她或许也是唯一知道他所有往事的人了……

    “我说过:每个人,总有他要守护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迦若放下了手,她眼中温暖的泪水流淌在他的指间,那一瞬间,长久不曾有过的柔软的感觉忽然又充盈了他的心,“我不会让听雪楼对你不利,明河。”

    拜月教主安心地点了点头,长长叹息了一声,走入了花园中:“我也并不想和听雪楼为敌……然而萧忆情内心的仇恨太深,恐怕非要血流月宫,他才满意吧?”

    “放心,我自有办法。”

    迦若随着她一起步入花园,淡淡道。

    园中繁花乱眼,五彩夺目,虽然鸟雀不入,然而依然有无数蜂蝶飞舞其间——冥儿从小孤僻,喜怒不形于外,但如果见了这里他栽的奇花异草,也一定会很喜欢吧?

    他想着,微笑着抬手,并指夹住了一只花上飞舞的凤蝶。

    “何苦为难它?”

    蓦然间,听见明河出声阻止,走在前面的拜月教主停下了脚步,回头看着他,微微笑道,“你看它那么像青岚……”

    “哦?”

    有些惊诧的,他停住了发力的手指,看向她。

    一阵风过,四周风铃的脆响一片。

    明河在风中蓦地抿嘴笑了,仰头看着纷飞的蝶儿,悠然道:“传说,每一只蝴蝶都是一朵花凋谢后的灵魂,飞回来找它的前世呢。”

    迦若的手一震,那只凤蝶得了空,瞬地振翅飞去。

    拜月教主的笑意更深,盈盈的眼波,映得颊上那弯月儿更加美丽,如第三只眼睛窥探着人的内心:“祭司大人,你说它像不像青岚呢?”

    白衣的祭司蓦然微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清晨,天刚刚透亮,周围村寨里就有公鸡连绵的打鸣。

    阿靖睡得分外的踏实,竟然再没有一丝纷乱的想法——或许,困扰了她那么久的往事一旦有了了结,反而解开了她的一重心魔罢?

    她坐在溪边的白石上,掬水洗了一下脸和头发,然后将手巾拧干,擦着湿漉漉的长发。

    然而抬手间,袖中的血薇滑了出来,“唰”的一声掉入溪中。

    她立刻探手入水,抓住了剑。

    然而,在捞起剑的那一瞬间,她的手忽然微微麻了一下——仿佛水下有阴湿的水草,丝丝缕缕缠绕上了她的手腕。

    阿靖凝神运气,用力将手往回抽。

    但是小臂仿佛麻痹了一般不听使唤,那阴凉的感觉丝丝缕缕沿着手臂攀爬了上来——她的眼神忽然凝聚:是水草……不过居然是黑色的水草!千丝万缕,仿佛是人的湿漉漉的长发!

    她试着用力挣脱,然而那水草居然丝毫不受力,在她用力的瞬间,水下仿佛还有什么轻轻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阿靖抬起左手,并指成剑,狠狠划下。

    那一丛水草仿佛受到了惊动,抽搐了一下,将她的手臂勒得更紧。

    在剑气第二次斩落的时候,水纹微微荡漾,一簇水草忽然扬了起来,带着水珠勒向绯衣女子的咽喉!

    ——然而,还没有触及她的肌肤,仿佛忽然被烈火焚烧一般,那一簇水草蓦地蜷曲了起来,发出吱吱的燃烧声,迅速断裂。

    缠绕着她手臂的水草也立刻松开,漂入水底不见。

    怔了怔,阿靖将剑从水中拿起,左手探入衣领,拉出了颈中悬挂的小小木牌。

    一个略显破旧的紫檀木牌子。

    他送的护身符。

    “哎呀!鬼母草啊!”

    在她略微一出神的时候,忽然听见身边有个甜脆的女声讶然道。

    阿靖抬起头,看见了一个水绿衫子的年轻女子站在身侧,正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拿出一颗鸽蛋大小的珠子来:“是被它缠住了吧?

    这鬼地方就是这种阴湿的东西多!快用柔水珠在手上擦擦。”

    “弱水。”

    看着对方,绯衣女子吐出一个名字,脸上有淡淡的笑意——早在几个月前收服岭南幻花宫的时候,她就见过了张真人座下这位活泼的女弟子。

    “啊!靖姑娘你看,我们又碰见了!”

    弱水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那样活泼泼的表情,宛如她来到苗疆后看到的那些如花苗女。

    看着少女明媚的笑靥,阿靖忽然间就有些郁郁,接着问下去:“楼主来了么?”

    “萧公子和家师、明镜大师日夜兼程,平明时分已经到了。”

    看见靖姑娘神色中依然是冷漠的,弱水就收敛了笑容,规规矩矩的回答,“萧公子要弱水过来通知姑娘。”

    “日夜兼程?”

    并没有立刻起身,绯衣女子却抓住了那一个字眼,微微摇头,迟疑了一下,低声道:“他……他的身子,可还好么?”

    不知道为何,虽然明知此时走几步便可以看到他,看到所有答案。

    然而她却不想立刻起身,而是从旁人嘴里打听他的状况。

    所谓的近乡情怯,或许也只是这样的心态吧?

    生怕见了他、会发现一些不好的事情……所以先知道一些情况,等会儿心里才不会什么预备都没有。

    独自在苗疆虽然不过几个月,然而仿佛却在回忆中过了几十年——如今自问,心里居然有些淡淡的疲乏和无力。

    “可不大好呢……萧公子旅途太过劳累,染了风寒瘴气。

    幸好带了墨大夫,刚刚给他用了药,楼主已经好多了。”

    弱水站在一边,老老实实地回答,一边好奇地看着绯衣的女子——这是一个武林的传奇,她一直想知道:能和听雪楼主并称的靖姑娘、究竟是何等的人物?

    然而,眼前这个清丽的女子却不过如此,并没有想象中那种夺人的光芒,相反的,眉宇间似乎还有些疲倦,她在碧水旁缓缓站起身来,道:“我跟你去见楼主。”

    在她起身的时候,弱水看见了那把绯红色的血薇——然而,她的目光却停在了靖姑娘的颈中——那里,有一个紫檀木雕刻的木牌——附有非常强大的驱邪能力的护身符。

    从那个小小的木牌上,修习术法的她,忽然隐约的看到了什么。

    隐隐约约、一望无际的红色……

    那是怎样深切的残念、在经历了十数年的沧桑后,依然固执地不肯褪去?

    阿靖转过竹林的时候,看见了刚刚来到的听雪楼人马。

    这一大群的人,不久才刚来到这里与先期来到的人汇合,方方面面都需要打点安排,喧哗烦杂的紧。

    碧落和红尘也忙的不可开交,人群穿梭似的来来去去,每个人见了她,都是站住身子,恭谨的叫一声靖姑娘。

    然而,她只是那样淡淡的点头,也不回应,只是静默的看着前方翠竹下的榻子。

    “明镜大师,张真人,这些事情就麻烦你们两位了。”

    仿佛刚刚说完了什么,竹榻上的白衣公子微微颔首,淡淡嘱咐。

    刚刚喝干的药盏放在他手边,听雪楼主的脸色略微苍白,断续咳嗽着,然而清秀带着女气的眼睛里,却依然是平静而深远。

    “阿弥陀佛……公子心思细密,筹划滴水不漏——既然有助于剿灭拜月教,这些小事贫僧和张道友自然不会推辞。”

    榻边,须眉花白的老僧合十回答。

    这,应该便是从栖霞山法能寺请来的明镜大师吧?

    而旁边那个带着紫金冠的老道,则该是闻名天下的龙虎山张无尘张真人了。

    烨火已经来了,侍立在师父身侧。

    或许因为昨夜的情绪波动,睡了一觉后她的脸色仍然有些憔悴——或许,她是一夜无眠罢?

    “萧公子,靖姑娘来了。”

    她还没有出声,带路的弱水已经笑盈盈地叫了来。

    话音一落,竹下三人一起回过头来。

    一僧一道的神色,刚开始是有些审视意味的——毕竟,对于这样一位名动天下武林的奇女子,没有人不存有好奇心,即使方外之人也不能免俗。

    然而,等视线投注到这个站立在碧水旁的女子身上,明镜大师和张真人的眼色都略微一怔。

    然后阿靖看见他们的手指、在宽大的袍袖底下轻轻移动掐算。

    她忽然有些厌恶起来……又是命运。

    这些懂得术法的人,太执着于所谓的宿命和预言。

    就如她的师父白帝,即使号称剑术玄学一代宗师,居然不能杀死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——因为他惧怕命运的改变,于是放任这个可能遗祸他弟子的女孩活了下来。

    如果看见命运让人变得懦弱……那还不如看不见。

    “靖姑娘。”

    两位术法大师分别起立,致礼,她也是静静地回礼,却没有出声。

    再度往她脸上一看,明镜大师和张真人交换了一下目光,仿佛同时看见了什么。

    心照不宣的,两个人便一起告退了。

    烨火和弱水也跟着师父离去,转身的时候,烨火看了看阿靖,有些欲语还休。

    “好久不见。”

    周围登时安静下来,唯有风簌簌穿入竹叶的声音,萧忆情仍用平日那种平静莫测的眼神远远地注视着绯衣女子,血色淡漠的唇边露出微微的笑意,“你好么?”

    “如果好,还用楼主你亲自来么?”

    她也是淡漠的回应着,走过去,在竹榻边上坐下,有些讽刺的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赶着来这里、是因为我很担心你,阿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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